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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匪

Chapter 1 - 高温

Chapter 1: 高温

夏季的山城仿佛隐去了白天,只有等到了夜里,城市才会热闹起来。 篮球场上会挤满风华正茂的少年,体育馆各个年龄段的人一圈接一圈地跑步,小区空地上阿姨们载歌载舞,大排档,烧烤,冰啤酒,划拳,欢声笑语,挤满了街道...... 城市的欢歌与烟火气,逼得十六岁的少年睁不开眼。 凌晨,城市渐渐安静下来。母亲将车停在长源中学对面的商务酒店前: “小非,妈妈还要回市里忙公司的事情。你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一晚,明早自己去学校报道可以吗?” “嗯。”他坐在副驾驶上,点点头。 “房东阿姨的微信你也有,记得明天下课后联系她拿钥匙。”母亲的手握着方向盘,停好 车后长舒了一口气道:“之后自己一个人住,照顾好自己。” “嗯。”他解开安全带,准备下车到后备箱拿行李。 “阿非。”母亲叫住他,昔日风光无限的脸庞今日只剩下疲惫:“没事......” 许久,她又说:“务必照顾好自己。” “嗯。”他下车拿好了行李又走到车门前:“妈,你也是。” 母亲抿着嘴唇欣慰地点点头:“嗯,乖。” 夜里路上的车开的极快,只有母亲的车摇摇晃晃,仿佛就快要散架,还依然往前行进。 他提着行李,到了酒店房间后习惯性打开电视,倒在床上。 凌晨新闻重复着白天的内容:XX局长文正贪污落马,其妻姜来出庭指证。 他麻木地闭着眼睛听新闻,过去与未来,在这仓惶的几周里,早已失去了意义。 第二天一大早,屋外汽车的鸣笛声先一步于闹钟将他唤醒,他顶着沉重的黑眼圈和快要 爆炸的脑袋,收拾好东西往学校走去。 长源中学在街对面,校门旁种了两排黄葛树,为人行道遮阴。而这边街道就什么树都没有,商铺抢占了树的生存空间,为盈利,也为人间烟火气。 阿非到超市里买了个面包干巴巴地嚼着,即使两天没吃饭,他也不知道饿是什么感觉。 在学校老师的带领下,他提着笨重的黑色的行李箱,背着黑色的书包,登上一层层阶梯。 班主任叫李伟,学生爱称为伟哥。他教数学,瘦高瘦高的,戴个眼睛,普通话说的十分不标准:“我们长源中学每个高中年级都有一栋楼,我们高二这栋楼叫勤思楼。最底层一楼呢是初中的同学,要注意不能高空抛物砸到人。往上二楼从一班开始,按成绩分布。我们班在五楼,大多是些体育生和艺术生,还有的就是有钱的家庭砸钱来买学位的。” “我记得你是艺术生对吧?”班主任问道。 他累的没工夫详细回答,嗯了一声。 到了四楼他停下来喘了一口气,然后又把箱子提上了五楼的楼梯。 顷刻间,五楼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惊叫。 二三楼楼梯间的人都抬头往上看,不明所以,只有四楼见到他将行李搬上楼梯的那个女生才知道,楼上的人是在欢呼这位帅气的神秘转校生是五楼的。 课间休息结束后,上课预备铃刚想,五楼22班又传出一声声集体尖叫欢呼。 他拉着行李箱看着班上四十多张陌生的充满了好奇的面孔,感觉有些吃不消。 “大家好,我叫文非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。 于是整个班大部分女生又贡献了一声尖叫,男生则是有的不屑,有的好奇。 一班的人听着这尖叫觉得有些烦。“楼上的咋了,没完没了的。”说这话的男生胖胖的,带了副黑框眼镜,大家都叫他八哥,因为他老爱叭叭别人。 英语左老师摊开英语周报,打开小蜜蜂说道:“来了个很帅的转校生,听说是从市里转来的。” 左老师听着正式上课铃响起,说道:“别管了,反正你们的人生也不会有什么交集。来,我们上课!” 班长起身:“起立。” “老师好。我爱英语,英语爱我。” 一班的班主任坚信语言的积极暗示是很有用的。 乔遇匪虽然是班长,但实在不太喜欢英语,所以每次说到这句话都会不自觉地默默自己的寸头,然后翻个白眼。他是少有的不近视的尖子生,于是坐在一班教室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。乔遇匪上课总是喜欢单手撑着脑袋,放饭的时候总是跑得最快。 “好班楼层低,是为了干饭方便,节约时间。我又坐在离门最近的位置,进出更是方便。 所以说,小爷的位子才是宝座。”他对家里人这么解释道,他的父母嗤之以鼻,他的爷爷 奶奶则会夸他说:“这小子机灵。” 乔遇匪很喜欢翘着椅子从后门张望外面发生的事,比如那个被称为永远不会和他的人 生有交集的人上了五楼,按方位看是22班。1班和22班,是四个楼层,对角线的距离。 1班是中学的清北班,1班的每个学生都是初中直升本部高中的。他们在初中毕业后的暑假就开始到学校补课上学,只为了能快其他班一个学期的进度,之后也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复习。目前是高二上学期,他们的目标就是结课,然后花1.5年的时间复习。 因此1班大多数人都互相认识,算下来关系好的,已经好了四年了。 而乔遇匪和他的一个死党朋友赵云良,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一个班,已经好了十年了。 大家叫他赵云,他也不负众望成为了班上的体育委员, 每个高中年级1班全体教师的唯一目标就是,培养出至少一个清北大学的学生。 长源中学已经三年没出过这样的人才了,但次次考试不下七百分的乔遇匪给了所有人希望。 课间操时大家都往操场跑,于是绿茵草地被蓝色的校服掩盖,从高处往下看,大家排列整齐地做操,就像棋盘上的小点一样。 文非看了一会儿从五楼往楼下走,准备去食堂给自己新拿到的饭卡充钱,顺便去行政办公楼交自己的档案,领学生证。 乔遇匪拿着英语周报从办公室出来,很显然是因为上课不认真,被拉到办公室批了一顿。但他整张报纸一百五十分满分,除去作文就错了三个选择题五个填空题,实在是骂无可骂,左老师只好转战教育起他的学习态度问题。 酷暑难耐,他懒得下去做操,于是准备溜到食堂小卖部,买瓶冰可乐喝。 教学楼左右各有一侧楼梯,较窄,中间的主楼梯很宽,文非来的时候走的是主楼梯,他的行动都会被高处的人收入眼底,因此这次他选择了抛弃近处的主楼梯,走右侧楼梯。 1班本来就离左侧楼梯很近,这自然成为了乔遇匪的“必经之路”。 两侧的楼梯传唱着少年的脚步声,或欢快跳跃,或心事重重。少年相遇在盛夏,几乎是同时到达底楼,五米开外遥遥一望,一个人觉得有些惊奇,另一人只觉得平淡。 乔遇匪早上打望的时候看到过他,那一身黑色的衣服实在扎眼。第一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,他是先去了厕所,再去了办公室。五楼的女生总是一见到他就尖叫,还拉着认识的朋友堵在22班门口张望, 乔遇匪暗自觉得他是个装逼男,现在近了看他那斜刘海,黑耳钉,裤子上的链条设计,便改了想法,觉得他是非主流......文非手里拿着饭卡,出了楼便四处张望。 “喂,找食堂吗?”乔遇匪自认为还是个很善良的人。 文非转过头,看着面前这人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,寸头,手上带了个电子手表揣在裤兜里,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,还有一丝好奇和“怜悯”。 “嗯。”文非拿着饭卡说:“我刚来的,想去食堂充饭卡,然后去行政楼。” “走吧,我刚好要去食堂买水,我带你去。” 柏油路在夏日的暴晒后散出难闻的气味,头顶树荫稀疏,园丁阿姨们扯着管子给快要干死的植物浇水。这股味道和雨后的味道很像,但是又多了几分不耐烦。 乔遇匪走着走着跳了一下,做出空中投篮的动作。 “我叫乔遇匪,乔木的乔,遇匪就是遇见土匪那俩字,你呢?” 文非微微笑了一下,经过早晨的一番折腾,他估摸着自己大约是碰到了第一个正常人。 他说道:“岂不思匪躬,适遇时无事。你父母对你的期许有些复杂。” “你知道这句诗?”乔遇匪来了兴致:“我从没见过有人知道这句诗,你这么博学,怎么到22班去了?” “你怎么知道我在22班?”文非看着他,心里升上一丝自己都觉得多余的顾虑。 “害,你上楼那动静,那尖叫,我不想知道都难啊。”他挠挠头:“我妈是警察,我可能遗传吧,老喜欢观察这些有的没的。” 乔遇匪又问:“那你叫什么名字。” “叫我阿非就好了。”他有意隐去自己的姓。 “哪个非?” “上一句。惊近白日光,惭非青云器。”他此时倒是被日光刺得睁不开眼,叹了一口气说: “是是非非的非。” 二人边聊边走,乔遇匪当起了导游和管家,带他到了食堂。 “那边充饭卡。”他指了指角落的机器,又说:“小卖部也只能接受饭卡支付,你要是饿了渴了可以到这边买点面包和水,但辣条是没有的。你吃辣条吗?” 他摇摇头,仿佛闻所未闻。 出了食堂,二人手里一人一瓶冰可乐。一口汽水下肚,二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嗝,随后乔遇匪哈哈大笑起来,一旁的文非只是微笑了一下,随即低下了头。 “你怎么不继续笑,是因为刚来不习惯吗?没事的,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,你就到一班找我,我罩你。”乔遇匪道:“在高二年级,乔哥说话还是好使的。” 文非看着他永远笑嘻嘻的样子,突然觉得有些厌烦,于是敷衍道:“嗯,好。谢谢。我还要去行政楼,就先不打扰你了。” 乔遇匪觉察到了自己不被人待见,于是故意不告诉他其实他走错了方向,随他在学校兜圈子。 在恭候秋天的日子里,少年们都多了一份耐心。 空调吹散燥热,但教室里一到下午,特别是体育课之后,那股闷臭的味道还是难以消散。 于是女孩们无比虔诚的希望秋天到来,那时她们会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,让教室醉倒在穿堂风里。 几周之后,关于转校生的动静渐渐平息了。五楼的女生们不再尖叫,22班的男生也会时不时推着文非出来一起上厕所,或者在阳台四处张望。 “你看,从二楼到五楼,课间的时候,打望的人一层楼比一层楼多。”一个男生穿着篮球服,将手搭在文非肩上,为他介绍道。文非只是默默地听着,看着,不做回应。因为他的脑袋里还装着新学的物理定律,做不出的题目,还有学业掩盖不了的过去。 “五楼的学生可以穿自己的常服,烫头发,戴耳钉,但楼下的人不行。文非,你说,学习好的人脑子应该很聪明,他们难道不觉得这是一种禁锢吗,不觉得不公平吗?还是说,他们只是沉浸在‘五楼的人都是废柴’,这样的想象里呢?” 抛给文非的话就像丢进深海里的小石头,得不到回应。于是渐渐的,男生也都疏远了他。他也自然而然地将自己丢进深海里,不去听海面的欢声笑语,偶尔掀起波涛,将试图进入这片海域的水手驱逐。 城市里的黄桷树有的遵照秋天的指引,抖落自己枯黄的叶子;有的始终执拗,还停留在春天。他们有自己的脾气。 伴随着第一片叶子掉落,秋季运动会开始了。一班的赵云呼吁大家踊跃报名,但很多项目连人都难凑齐。乔遇匪作为班长也是费了脑筋,偷偷和赵云抱怨道:“咋们班的真成一群书呆子了吗?” 五楼的同学们争先恐后,恨不得一个人跑完所有的项目。这段时间是五楼的班主任们难得可以挺胸抬头的时候。 文非给自己写了假条,申请运动会这几天在家里学习。班主任看着这闻所未闻的理由,又想到几位老师说过他的作业完成的很好,于是说道:“文非啊,这是个班级活动,我本来还是希望你还是参加的,融入集体嘛。但你爱学习,老师也不能拦着你。运动会后不久就是月考了,你争取考个好名次。” 文非点点头,等着伟哥长篇大论之后签字。 运动会之后,等文非回到班上,教室后面挂了满墙的奖状,班上的情侣也多了几对。听说一班的那位成绩千年第一的乔遇匪,运动会竟然在和一众体育生的好几个比赛项目中拿了前三。 也是,毕竟是“警察的儿子”。 一月一考之后,班主任伟哥笑得合不拢嘴,连忙把文非叫到办公室,好一顿夸:“你这是龙困浅滩啊!” “你这次竟然考了前一百啊!” “下次期中考试会按照成绩排座位,你肯定能被排到二班。到时候你可千万别穿校服,你得让大家知道,你是22班的!” 其他老师劝伟哥消停一点:“得了得了,我们都不敢说是自己的功劳。是文非自己之前的底子打得好。” 期中大考按上一次的全年级成绩排名给学生安排座位。这样有个好处,就是每次学生们都能直观地看到自己到底前进或后退了多少,也能避免作弊。 一班的学生几乎不怎么挪窝,偶有几个出去的总是挎着一张脸,仿佛打了败仗似的。 乔遇匪从后门挪到前门第一个位置,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偶有陌生的面孔,神态各异,倒也觉得有点意思。 “喂八哥,还没开始打仗呢,别未战先怯啊。”他勾搭着八哥的肩膀出门,甩了甩自己的外套:“走,我送你,给你度点知识,下次就在本班考。” “乔哥,咋俩这样得换个头。”八哥闷闷不乐道。 走廊狭窄,熙熙攘攘,人头攒动。乔遇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谁撞了一下,于是回头找那 罪魁祸首。可一打眼,全是穿着校服的人,也分不清是谁。 乔遇匪站定了身子试图找出罪魁祸首,目光瞬间被一位站在二班门口,穿着一件黑色卫衣的学生抓住了。那人正拿着自己的考号条子,比对着贴在墙上的考场考号及姓名......“诶?阿非!”乔遇匪着实有些惊讶,他快步走到文非身边:“真的是你。你考到二班来了?我差点没认出来。” 文非有些疑惑,但随即又想起来第一天见过这个人,于是说道:“乔遇匪?我记得你。” 这话听起来,倒有几分寻仇的意思。 “你上次考多少名啊?”乔遇匪笑嘻嘻地问道。 “忘了,前一百吧。” “可以啊阿非!下次来我们一班考。”他又伸手想去搭文非的肩膀,被他一个转身躲过了。 “我先进去了。回头再聊。”他总是礼貌地拒人于千里之外。 乔遇匪二次吃瘪,但好在他神经大条,也不爱计较这些。 头发长了,耳钉还没摘,还是个非主流。 乔遇匪转身回了一班,老老实实等着开考。但他一直抖腿,暴露了自己的不服气。 期中考在国庆节之后,考试一共要考两天,每天上下午各一堂,其余时间都在自己班上自习。 第一天倒还是风平浪静,第二天二班门口就有些女生挤着给人递情书。 “阿非~” “非非~” 这几声叫的,还整得乔遇匪以为这些人是在追自己呢,免不得起了几身鸡皮疙瘩。 于是每堂考试之后,文非都多了一项工作,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别人的情书丢到外面的垃圾桶。 赵云看得直摇头:“简直是辜负女生们的好意。” 乔遇匪怼道:“嫉妒,简直是男生的天性。” 1班的学习委员是个带着无边框眼镜的矮矮的短发女生,叫李书亦:“你们不懂。小说男主角都这样,不在闲人闲事上浪费时间。他公开丢掉情书,就是要表明这一点。” 乔遇匪也没放过她:“你老实说吧,你是不是也给人家塞情书了。” 李书亦小脸一红:“闭嘴吧老土匪” “吼吼,被我说中了!脸红了!” 于是李书亦把书本裹起来,从教室追到走廊:“你这个土匪给我闭嘴!” 乔遇匪蹦跶着一米八的大个子,蹦跶着后退着跑,手上脸上还不住地挑衅。 怎料一个不注意,自己又撞到人了。 他只觉自己的后背被一双大手扶了一下,随即身子被人略带嫌弃地推开。他回头一看,正撞上那人捎带厌恶的眼神。还没缓过神来,李书亦一本书砸过来,给他砸的眼冒金星。 “你刚撞到文非了!”李书亦又气又恼。 “文非?”乔遇匪又回过头搜寻他的身影:“原来他姓文。” 两天的考试结束了,秋天的晚霞相较于夏日更显柔媚,没经过毒日头的鞭笞,大家也更有心思欣赏风景。于是晚饭后操场上散步的人多了起来。 操场旁边的艺术楼下新拉来了一架钢琴,听说这是为了陶冶大家的情操。长源中学虽说是长源区最好的学校,但和市级城市的差距到底还是摆在那里的。学生们大多不会乐器,再加上课业紧张,钢琴鲜少有人拨动。 那日夹杂着雷暴和雨声,钢琴迸发了生机。 晚自习第三节课是九点到九点四十,一般会由上一二节课的科任老师守着学生们自 习。但差班有个好处是老师不怎么管,学生相对更自由。于是文非随便扯了个谎,冒着微雨在黑夜中行进。 天黑的有些疯狂,好在晚灯柔和,给他带来了一丝安慰。 出事以来,已经有两三个月没碰钢琴了。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搭在长凳上,活动了一下手指,轻轻地,将手放在黑白键上。 开头有些生疏,慢慢渐入佳境。 这曲子他弹过无数遍,在各种场合,皆是万人瞩目,人声鼎沸。如今屈居一隅,弹起来只觉无限悲凉。 不是我在为自己演奏,是月光在奏响这首《月光奏鸣曲》。 也不是我在过这样的生活,经历如此颠倒的人生。 一曲终,他睁开眼睛。 绿色的墙砖,萧瑟的秋风,不合时宜的晚灯,身边一无所有。但也好在无人欣赏。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,又回到了教学楼。 期中考成绩出来后,学校在教学楼楼底竖起了几个大牌子,上面写着全年级一千多人所有人的姓名,班级,排名和各科成绩。 前面的牌子,班级全部都是单数的,独独第一列闯入了一个罗马数字22。 还有他的名字:文非。66名。英语竟然是满分! 越来越多人开始打听他以前的学校,他从来不回答。但也不知是哪位老师走漏了风声,说道他以前是在市里的国际学校念A Leval的出国课程。 于是整个年级都开始猜测,他是哪位落魄少爷。一朝落下枝头,凤凰沾了泥。 文非以沉默宣告抗议,老师便开始制止学生们讨论这个事情。但还是制止不了他的情书连绵不绝。 期中之后,班主任李老师找到文非谈话,表情有些悲伤和不舍,问他是否愿意到2班去。 文非自然是愿意去更好的班级,但出于人情世故,他淡定地回复道:“我考虑一下吧。” 班主任说道:“好班肯定管的更严格,出入时间都有规定,那你就不能慢悠悠地去吃饭,再慢悠悠地回来了。也不能晚自习溜出去弹钢琴......” 这话有失偏颇,他又说:“但2班肯定没这么多无聊的,一心打听别人过去和隐私的人。2班的教学质量也更好,能帮你考个好学校......” “老师之前以为你是个艺术生,如果你要走高考统招的话,还是去2班比较好......” “行,我去。”他回答得十分干脆。 班主任眼里含泪:“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我呢?” “啊?”文非有些无语。 于是,在五楼女生的心碎,男生的无所谓下,文非背着他的黑色书包,怀里还抱了一整摞资料,下了二楼。 2班免去了新人介绍的环节,毕竟他的突飞猛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文非和在22班一样,选了最后面靠窗的位置。22的窗外能看到操场,他做题做累了就会打望一下;但2班窗 户外面只有稀疏的果树树干,贴了一些枝叶,上面结了一些小得可怜的青苹果,推开窗 户之后能闻到一阵阵果香。 久而久之,他觉得自己身上都有些苹果味道了。 他在课堂上悄悄掏出手机: “姜来女士,您的儿子因为成绩优异,已经到了2班。” “我这边一切都好,您放心。” 他刷了刷微信对话框,母子俩聊得极少,也极其简短,大多都是互相报备一下平安,互 相安慰,还有一些小额转账。但如此情况下,能有些积极的言语已经很难得了。二人仿佛海上行舟,只求暴风雨已经过去,剩下只需要不断滑动浆板,就能靠岸。 阳光吗?已经不奢求了。 2班班主任是1班的英语老师,也就是左老师。她一下课就蹲守在后门,怒气冲冲地叫文非到办公室。乔遇匪听得这动静不由得从后门探出头,又一路好奇地跟到办公室,近距离欣赏了左姨对他人喋喋不休的指责。大概归为三点: 上课不允许带手机玩手机,这里和你五楼不同,下次看到直接没收。 不允许留长发带耳钉,不允许穿常服,这里和你五楼不同,马上摘掉。 上课禁止打望,这里和你五楼不同,下次看到我直接进来踹你。 文非深吸一口气,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了。 一转头看到乔遇匪歪着脑袋咧着大嘴傻笑,便更后悔了。 不如下次考砸一点,回我的五楼? 他瞬间又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十分可耻。 如此便退缩了,怎么对得起姜来女士呢? 文非低着头:“嗯。”然后顺手摘掉了耳钉,揣到了口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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