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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匪

Chapter 10 - 平行

Chapter 10: 平行

微风吹过长源区,像往常一样,惊起龙栖江上一些涟漪,吹动黄葛树上一片绿叶。 爷爷摇着蒲扇出门要和人下象棋,奶奶让他回来的时候买一斤米粉。 乔遇匪踩着自行车,装着满腹期待驶向学校,周围的风景变化与他无关。 任老师进校门时被保安拦住,收到钥匙之后他心里隐隐不安。 一整个早自习,乔遇匪的后座和心里都空落落的,他发了无数条消息,打了无数个电话 ,都没有得到回应。早自习下课后,他立刻冲进办公室问道:“左老师,文非今天怎么没 来啊?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?” 左姨叫他进来坐下,自己站起身把门关上后,吞吞吐吐道:“我刚和文非的妈妈打了电话 ,文非,他......” 乔遇匪屏住呼吸,等她的回答。短短几秒左姨脸上的皱纹在他眼里被放大了无数倍,十 分清晰...... “出国了......” 乔遇匪想说些什么,但却如鲠在喉,有话难吐。挣扎了许久之后他问道:“出国?什么时 候的事情?昨晚我还跟他见过,他从来没提过这件事。” 他又不死心的问:“是不是搞错了?还是他出了其他什么事情,你们没告诉我?” 左姨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:“没有,你不要想太多了。文非今早凌晨的飞机出国的,他妈 妈说的。文非没出什么事情,他很好......只是出国了而已......” “不是,左姨,你没明白,他不可能出国的,我俩昨晚还在一起,我俩天天都在一起......” 他十分自信地说着,即使他从老师的眼光中看到了怜悯:“这么大的事情,他不可能一声 不吭地就跑出去了,不告诉我,你懂吗?” “老师明白......都明白......这对大家来说都很突然......你要接受......” 乔遇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对牛弹琴。怎么会有人能明白他们之间的朝夕相处所产生的 信任和爱意呢?他一怒之下翻墙逃出了学校,从口袋里掏出文非公寓的钥匙,颤颤巍巍 地打开大门。空空如也...... 小匚也不见了。 他的泪水轰然决堤!文非走了,真的走了,连猫也带走了!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...... 他发了疯似的在房间里翻找他留下的一切东西,试图从其中找到他留下的某句话,或者 是拼凑出他离开的线索,他去往的地方...... 任何,一切渺小的信息,都好。但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,连猫都没留下。 乔遇匪终于接受现实,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。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警局里,一些犯人被抓进公安局的场景。犯人们倒是没什么眼泪, 反倒是他们的亲人,仿佛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一般,哭得像小孩子一样。 为什么没犯法的人总是哭天抢地,而犯了法的却好似没事人一样,吃干抹净后又到监狱 里快活? 为什么从始至终始终相信你的我在这里痛心疾首,而你却能一言不发提着行李出国 啊!是不是我先爱上你就是错的?是不是那天我先表白就是错的?不,我们之间甚至 都没有表白,从来都没说过“爱”字!是不是我们之前根本就不存在感情? 乔遇匪想不明白,脑海里不断闪现出他们在公寓里的快乐时光。如今那些片段都蒙上了 象征着欺骗和隐瞒的灰色。 特别是,一切罪恶开始的第一个吻...... 他忽然觉得无比恶心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,跑到厨房,将早饭全 部吐了出来...... 好恶心,在这里经历的一切,都无比恶心! 不一会儿,警察敲响了房门:“小同志?你没事吧?邻居报警说你在这里又打又砸,哭得 吓人,我们来问问怎么回事。” 乔遇匪打开水龙头,将污秽物全部冲走。 他擦干净嘴巴,回过身看着两位警察,双眼发红,眼角带泪。 看着二人一本正经地看着如此荒唐的自己,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。 乔遇匪摇摇头,自嘲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,随手放到了厨房的桌子上。 “我看你还是个学生,校服是长源中学的。你这是逃课了?” 乔遇匪不理会他们,擦干了眼泪往门外走。 “诶,小伙子,我们已经联系房东了。你要么回学校,要么跟我们走一趟。” 乔遇匪依然将他们的话当做耳旁风,自顾自地抽泣着,又努力将眼泪憋回去。 身后的人要来拿他,他不知哪里生的反骨,推开安全门顺着楼梯往外跑...... 经过黑暗的楼梯能看到出口的阳光,可这光只是刺眼,并不能带给他光明。 他在大街上奔跑,却找不到灵魂的出口,于是越努力向前奔跑,越迷失在自我之中。 警察抓到他时,他正将自己摆成大字型,摆在体育馆的露天篮球场上,那里他们一起打 过篮球。 “你小子,怎么不继续跑了?” 他想跑到望江路,他们一起放过烟花的地方;想跑到隧道,他们一起剪过无数次头发的 地方......但那些地方太远了,就好像国外一样远。 警察通知了学校,学校找到班主任,班主任打电话直接通知了乔遇匪远在市区的父母。 两个小时之后,他的父母出现在了警局。 那时乔遇匪正坐在警局冰冷的长椅上,抬头木登登地望着天花板流泪,听人说他一来就 保持这个姿势,两个小时没动弹了。“小乔?”妈妈试探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,摸了摸他的头,生怕一用力,就把他的魂拍掉 了:“小乔?爸爸妈妈来了......你想先回家吗?妈妈回去给你做些好吃的。” 乔遇匪转了转眼珠子,表明自己还是个活人。 他看着父母,片刻之后又哭出声来:“爸,妈。你们都还没见过他呢吧?他出国了......” 父母对视一眼,叹了口气。 他父亲安慰道:“爸爸妈妈虽然没见过他,但他肯定也是个很好的孩子......相信他出国是 有更好的打算......” 乔遇匪好像是找到了一个答案,但这个答案却如此叫人扼腕:“有更好的打算......所以我 ,是不好的吗?我......会拖累他吗?比猫更拖累他?”他的言语逐渐说的含糊,哭得上气 不接下气: “所以他......不要我了......是吗?” “他不要我......也可以,没关系的。”他看向自己的父母:“那他怎么不告诉我?怎么连一句 话都没留下就走了......他是不是怕麻烦?怕我死缠烂打,不放过他,不要他出国?” 父母不再回答,只是低着头一脸心碎地看着苦苦恳求的儿子。 “爸,妈,你们说话啊?”乔遇匪开始怀疑自己:“我是不是,很不好?” 妈妈一个劲儿地摇头:“不是的,你很好......你真的很好......” 暑假开始的第一天,高二升高三补课开始的第一天,文非离开了长源区,离开了乔遇匪 ,离开了这个快十八年没吃过苦,受过伤,一路顺风顺水的单纯小少爷。他给小乔留下 了无尽的怀疑,自责,痛苦......这些负面情绪不断累积,如洪水一般,冲破了他居住了十 八年的温室,将他的幸福洗劫一空...... 为了让爷爷奶奶不要过于担心,父母隐瞒了小乔的情况,将他带回了市区,请了保姆白 天看护。 乔遇匪茶饭不思,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两周。期间因为营养不良,自残等原因被拉进 了医院,之后就被确诊为急性应激性抑郁症...... 于是他开始重复大量服药,呕吐,又继续服药的过程。 七月中下旬的一天夜里,整座城市经过了白天四十度的炙烤后已经踩在了崩溃的边 缘。 乔遇匪的母亲终于在晚饭时爆发了,她将碗摔个稀碎,怒斥道:“乔遇匪!不就为了个男 人?你到底要把自己作践到什么地步?” “我真是这辈子都没想过我会对我自己的儿子说出这句话。” “不就是个男人吗?天底下多的是!”母亲叉着腰,扶着额头说道:“你别一天天把自己关 在屋子里,你多出去走走,外面帅的男生,漂亮的女生,那么多......” 妈妈继续说道,时而生气,时而规劝:“谁年轻的时候没受过一些伤啊?谁没爱过几个烂 人啊?但有几个能把自己作践到你这个样子的?你觉得值吗?你觉得人家在国外能知 道吗?会心疼你吗?” “爸爸妈妈求你了,能不能为我们考虑一下?” “真的,乔遇匪,你就是前十八年过得太顺了,遇到点事才会这样。”妈妈说:“不过也好, 总好过上了大学被人伤了,寻死觅活的时候爸妈都不在你身边,都救不了你......” 父亲默默地拿了扫帚,扫净了地上的碎片。 乔遇匪冷淡地说了一句:“所以,你们都知道?” 知道,我喜欢男的...... 父母停了手上的动作,点了点头。乔遇匪觉得自己的可笑又多了一分,但也不知不觉地 释然了一分。他离开餐桌,上了楼,继续与黑夜为伴......周末的时候,赵云良带着一帮同学,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找乔遇匪。人人见了他都不 免被吓一大跳: 他的胡须杂乱地冒出来,头发也有些长,整个人瘦削得不成样子,脸颊凹陷,瞳孔突出, 活像个清代的僵尸...... 见朋友们来了,乔遇匪面色才有些松动,和蔼些。 赵云撒娇道:“乔哥,你别搞得只有他是你好兄弟啊,我们也是。你别为了他不上课,不跟 我们玩啊。” 老八搭话道:“对啊对啊,我们可伤心了,我们想你想得肝肠寸断啊。” 李书亦说:“就是!而且你桌上的卷子都快放不下了,你啥时候回去把它们都做了交了。 不然我可要超过你,占领你的第一宝座了哦。” 乔遇匪看着他们的样子,只是微笑着,也不搭理什么。 赵云捏紧拳头,死马当作活马医:“乔哥,你看我也是有几分姿色对吧......为了乔哥能好, 我也是愿意献出自己的......” “滚......”乔遇匪终究是没忍住。 赵云高兴坏了,冲过去一把抱住他:“太好了,我乔哥说话了!太好了!” 父母听到了他的这句话,心里燃起了希望,思虑再三,准备将他送回学校,参加最后一 个补课周。临行前,妈妈对爸爸叮嘱道:“小乔到底还是在青春期,情绪波动比较大,一会 儿一个主意。你回去要把他看好了,上下学都要亲自接送,不能让他这个时候跟社会闲 杂人员厮混。情绪不好还有的救,被人带坏了就彻底没得救了......” 于是父亲提了休假,带着乔遇匪住回了爷爷奶奶家。爷爷奶奶大抵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,言行举止上都更小心谨慎了一些。 那天,爷爷从抽屉底的奖牌盒里掏出了一张塑封好的黑白老照片:战场上,年轻时的老 乔正背着枪,接过团长给他颁发的奖牌。虽然照片没有色彩,但任谁看照片都能被老乔 的笑容感染。 乔遇匪正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着远处发呆,爷爷拍拍他的肩膀说:“小乔,你看爷爷找到 了什么?”接着递给他一张照片。 爷爷按着他的身子,借力坐在小板凳上,指着团长的脸说道:“爷爷年轻的时候去过战场 ,我的团长姓展,北方人,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打了一年的仗了。” 爷爷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,那是一段他不愿提起的残酷的历史: 团长当时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小乔啊,我看见你来了,就老觉得这仗快打完了。” “后来团长为了救我,永远留在了铁原,而我跟随大部队,挺进了汉城......”爷爷的眼里有 些饱含了遗憾的眼泪。 爷爷叹了口气,说:“小乔,这世间的爱有很多,但没有一种是非得相伴一生的......” 乔遇匪思考了许久,问道:“我奶奶知道吗?” 爷爷爽快地回答道:“知道,我从没瞒过她什么。你奶奶有的时候也很像团长。” 乔遇匪点了点头,奶奶是个北方人。 年轻时的奶奶梳着麻花辫,为凯旋的爷爷戴上了大红花,那是他们的初见。 后来奶奶跟着爷爷一路南下,回到了爷爷的家乡。奶奶又为爷爷戴上了别着“新郎”二字 的小红花,在今后的几十年里,鲜少回过北方。 爷爷或许不知道乔遇匪正在经历着什么,但他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痛苦,一一品味,选出 了其中与乔遇匪的情况最相似的“生离死别”,来开导自己的宝贝孙子。 乔遇匪知道爷爷所经历的感情早已超脱了寻常生活的“爱”,于是深觉自己的浅薄。转头 逼着自己踏出家门,重新上学。 气温爬到了四十二度,窗外青苹果还未长大,就被太阳赶到了地下。学生们非必要不出教室,下了课就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聊。 乔遇匪孤单单坐着,将头斜靠在墙上,看着大家三五成群,忽然想到文非之前是不是也 是这样看着自己和别人闹腾的...... 他摇摇头,将人赶出自己的脑袋。他开始控制自己习惯性的回头,但每控制一次,就失 望一次。 因为大量服药,他的反应有些迟钝,记忆力也出现了问题。他捏着笔,看着试卷上一大 片不会解的问题,心里有了些恐慌。于是他偷偷把药停了,任凭情绪翻涌,想念日益浓 厚...... 其实早在补课第一周的时候,校长拿到新高一的学生人数后就开始通知高二年级把多 的桌椅板凳拿到高一教学楼去。左姨一开始对这个命令置之不理,但无奈最后一天年级 主任巡视时看到了文非的空桌椅,于是当场叫一班的同学搬桌椅。 “今天补课最后一天,既然大家午休都兴奋得睡不着,那就来三个人帮忙把这套桌椅搬 到高一那边去吧。”年级主任摇着扇子说道。 班上的人迟迟不动,左姨又不好直接回绝,驳了主任的面子,只好胡乱点了三个平时和 文非不交好的男同学搬桌椅。那三人走近了,看了一眼乔遇匪的脸色,见他埋头写作业 ,看不出个什么,也只好硬着头皮搬。 赵云良跑到年级主任跟前央求道:“主任,要不别搬了,我们正好差个桌子放杂物。” 年级主任正眼都不给他一个:“搬啊,愣着干什么?叫你们一班的做事这么费劲儿?” 左姨无奈地说道:“搬吧搬吧,辛苦一下。” 乔遇匪不知怎的,捏紧了笔头,就连四肢都僵硬了。好像那桌椅就是文非的墓碑,是文 非留存过的唯一痕迹,现在那痕迹都要被清除了。 “等一下!”李书亦举手站起来说道:“左老师,我这套桌椅一直摇晃的厉害,我一直想 换。所以能不能把那套桌子换给我?让他们把我的搬到高一去?” 左姨连忙说道:“嗯,好,这样也行。反正开学会有师傅检修新年级的桌椅板凳......” 乔遇匪听到身后的桌椅停止了呼救和呻吟,不由得舒了一口气,躯体也活了起来。 他望向李书亦,感激似的,对她点了一下头。 在那之后,少年们的暑假到来了。乔遇匪的冬天也到来了。父亲对他几乎是寸步不离, 又强行拉他每天早起一起去买菜,白天空闲的时候下象棋,夜晚吃了饭到江边走一小圈 ,让他出一身汗。乔遇匪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,但怎么也提不起精神,给不了外界 好情绪。每次体会到家人对自己的包容,他心里就多一分自责。 环类抗抑郁药的作用原理是通过影响用于脑细胞间通信的化学信使(神经递质)来缓解 抑郁,在这个过程中,药物也会影响其他化学信使的工作,从而导致其他一些副作用, 比如困倦,体重下降,视力模糊等。因此,乔遇匪慢慢发现自己看远处的东西很费劲儿, 近处的人总有一些地方和文非长得相似......他将怨恨施加到假象中,一次又一次地生出 希望和愤怒,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和惆怅,将他折磨得不成样子。 夜里,他将所有的药都倒入马桶,看着他们旋转下沉,离开这个世界。乔遇匪忽然想到 了文非说过的小说,他之后读过一遍,理解了文非的不解。但他现在,也要进窄门了。 你们要进窄门,引到生命,那门是窄的,路是小的,找着的人也少。宽门通往地狱 ,窄门才通往自己。 他睁着眼睛过夜,自言自语道:“文非,我十八岁了。” “骗子,说好了要陪我过生日的。” “十七岁的我还不认识你呢,那时候的我,比现在快乐多了......” 天微微亮时,他才缓缓睡去。 十八岁,乔遇匪的生日愿望是:知道文非为什么走......白天,爸爸开车带乔遇匪到市里和母亲团聚庆生,顺便带他去医院复查。夜里他听见父 母在为他的事情争吵,于是出了自己的房间,溜到父母的书房里想找些书看。 他坐在书桌前,开了暖黄色的台灯,随手拿了一本贝卡利亚的《论犯罪与刑罚》看了起 来。书籍对他来说确实有一种安抚的魔力,在书籍中他得以站在文人的肩膀上审视社会 ,也批判自己,宽容他人。 “废除死刑简直是胡扯,实行无罪推定倒还有逻辑。” “就比如,文非或许有什么隐情和难处......” 他合上书,将它放回到书架上。看着一排排书整整齐齐,堆满了书墙,他忽然希望自己 是其中的一本书,呆呆地接受灰尘的抚摸,在一片和谐中,等着被人开启。 不过高处第三排架子最右边突出的档案袋不太和谐。 他抬手将那袋子扯了出来,双手隔着袋子一摸:好像里面全是照片? 乔遇匪将档案袋袋口的线绕开,已经伸手进去摸到照片了,突然想到:里面不会是案件 相关的照片吧?那我这样算是侵犯他人隐私了。 于是他又将手拿了出来,重新缠上线,放回了书架,并且努力保持档案袋和书平行。 他与真相,肌肤之亲,一叶障目之遥...... 医生说,他的情况在好转,因为家里人的陪伴没让他“闲下来”过,而病人自己也在寻求 改变。 “给他些时间,他很聪明,知道自己在经历些什么,他在学着怎么掌握新的自己。” 母亲很高兴,于是趁着周末和父子俩一起回长源区,他们车都懒得开了,选择了坐高铁 ,只希望能让乔遇匪多接接“人气儿”。一路上父母和邻座的人谈天说地,乔遇匪只是用 笑来回应,目光不知不觉地被前排的小孩儿吸引。 “你跟你奶奶说过,要生孩子......” 乔遇匪慢慢允许文非活在自己的脑袋里。 高铁站外停了两排长长的出租车,他们一家三口随便上了一辆,因为司机大哥一个劲儿 地招呼乔遇匪上车。 乔遇匪坐在副驾驶上,司机师傅开口就是:“诶,小伙子,你之前不是说你要出国吗?怎 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后面是你父母吗?” 乔遇匪愣了一下,看司机的样子不像是拿自己逗乐解闷的,于是回答道:“你认错人了。” 他已经极力友好,可持续两个多月的低压状态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。司机一 路上也都没再搭话。 知道出租车停在了望江路的黄葛树下,司机看他下了车,实在是忍耐不住,摸着脑袋又 问了一句:“没认错吧?上次,那大晚上的,也是停这里的呀?要去机场,让我绕路到望 江路跑一圈,还在这里停了五分钟呢,到处拍照......” 乔遇匪看着司机大哥眉头紧锁的样子,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。 他掏出手机,翻出一张照片,指着其中一人问道:“是这个人吗?” 司机一拍脑门儿:“哎呀,就是这个小伙子。你俩长得太像了,都是寸头,我认错了。”他又 笑着说道:“这小伙子出手很大方,我记得很清楚,原来还得过锦旗呢,真不错......” 乔遇匪已经听不清他之后又说了什么,只觉得面前平时一级级低矮的台阶,如今变得跟 泰山一样巍峨难行。他摇摇晃晃地踩了几步后,终于一脚踩空,就快摔倒。 所幸,他身边还有父母陪着,他摔到了父母怀里,总不至于太惨。 而文非呢?大半夜里,只是带走了这城市的几张黑漆漆的破照片...... 他爬起来,继续一步一步地走。父母搀扶着他,护着他,听他破碎地念叨着:“我就知道, 他爱我,他是有苦衷的......” 乔遇匪忽的大笑起来,甩开父母地手,脚步越来越坚定。从前,我感觉自己好像站在迷雾中心,看不见事情的真相。这团迷雾是一团名为爱的迷 雾,如今已被我冲破...... C国是欧洲的度假后花园,在国内鲜少有人知道,因此也成为了达官显贵的“存”钱圣地。 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三百六十天都是太阳。这里遍地是流浪猫,但小匚不是,拥有 小匚的文非也不是。 海边小屋中传来悠扬的钢琴曲。文非偶尔弹琴,偶尔写题,偶尔逗猫,偶尔写信...... 他与母亲换了联系软件聊天,也加了小水晶的好友,只是很少聊天,因此他也很少看电 子设备。 在单调乏味的海浪声中,唯有写信能给他一些与过去的记忆保持联系的机会。 只是那些信,从未被寄出去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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